印度人绝不会试图忽略不同事物的价值区别,因为印度人知道,这将使得生活不再可能。人类在造物层级中的优越地位这种意识,还没有在她的头脑中缺失,但她对这种优越性的真正组成有她自己的看法。它并不存在于占有的力量之中,而存在于统一的力量之中。无论哪里,只要是处于大自然中并且庄严或美好的地方,印度人都选作朝圣之地,以便使人的心灵不为狭隘的需求世界所束缚,并且能够在无限当中意识到它的所在。这就是为什么在印度,一群曾经嗜食肉类的人全都放弃了以动物为食的原因,这样做是为了培养他们对生命的一种普遍同情之感,这在人类历史上堪称独一无二。
印度人知道,当遇到物质和精神障碍,而与永不枯竭的大自然生命断然分离时;当我们仅仅成了一个人,而且不是一个在宇宙中的人时,我们就会制造许多困惑难解的问题,并且封堵解决的源头。我们尝试着用尽一切人为的方法,但每种方法都只会带来冗长无尽的困难。当一个人离开他在广阔自然中的栖身之处,而行走在人类的独绳桥上时,对他来说,这或是意味着起舞,或是意味着滚落,他不得不无休止地绷紧每一根神经和每一处肌肉,以保持每一步的平衡。然后在他疲倦的间隙,想到他一直遭受万物的计谋带来的不公正待遇时,他就猛烈抨击神的意旨,私心里却感到骄傲和满足。
但这种情况并不能长久持续。人必须证悟其存在的整体性,他在无限中的地位。他必须知道:他的努力可能万分艰辛,但从来都不会有蜗居在巢穴中能酿出蜂蜜的情况,因为生命食粮日用不匮的源头在他们的高墙之外。他必须知道:触及无限如果将自己封闭在与无限富有生气而又纯净的接触之外,他就会因生计和恢复依靠自身,随之会激怒自己而至发狂,再把自己彻底击垮到崩溃,自噬其体并不复存在。失去了整体性作为底蕴,人的贫穷还会丧失一种伟大品格:简朴,并由此而变得肮脏污秽、羞愧难当。他对待财富也不再是慷慨大度,而成了纯粹的奢侈挥霍。他的欲求也不再是提升他的生活品味,而只局限在各种追逐里。他们成了自身的终结者,并在自己的生命中玩火自焚,在血红的烈焰中兀自吹弹。而后,我们以这种自我表现的方式去惊吓人而非吸引人。在艺术中,我们追求着原创而丧失了对亘古不变、万古常新的真理的审视;在文学中,我们错失了对淳朴却又伟大的人的大一统观,但却执著于以心理方面的问题或情欲的具象化,来使“人”得以显现。这种情欲强烈而反常,因为它以一种猛烈、浓艳、矫揉造作的光芒显现而灼人眼目。当人的心识只限定在个体当下的浅近之处时,他本性的深层根基就无法找到其永恒的灵魂。这样,他的精神就时刻处于饥饿的边缘,并以陷溺于刺激来替代健康活力。到那时,人类因未能觉察到自己内在的洞察力,只凭着自身的小天地而不是与无限相接的广阔无垠,来测量自己的崇高伟大;只以位移而不以对完美的皈依来评判自己的行动——这一皈依就是躺在星光闪烁的天幕之下,处于创造之舞时时蹁跹的律动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