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是,“纸豆腐”却不甘心再当“纸豆腐”了。童年的我似乎突然成熟了起来。“心口一脚”踩到了我的最痛处,踩掉了我仅有的尊严,更踩掉了我一直以来的懦弱和蒙昧。或许是物极必反,从这一脚开始,很“肉”的躯壳被不可思议地注入了强势的灵魂。我清晰地意识到:要摆脱被人欺凌的命运,我,要逃离幼儿园。
不是或许,而是必须,立刻,马上,别无二话,别无选择!
当天晚上,回到家中,我用颤抖的嗓音,郑重地告诉父母:“我再也不去上幼儿园了。”这,不是一句撒娇的玩笑,而是我做出的一个郑重的决定。母亲认真倾听了我的讲述,她对我的遭遇感同身受,相信我的确受到了巨大的心灵打击,对我百般抚慰。而父亲则不以为然,认为“无非是小孩子之间打闹了几下,没什么大不了的”。
第二天,父亲仍坚持要送我去上幼儿园。在母亲的掩护下,我先是刻意躲藏,再是故意拖延,然后是反抗,最后,绝望的我被父亲强行送到了幼儿园的门口——天哪,那可怕的大门!
“不行,我不能进去!”
在父亲放下我,转身准备回去的时候,我竟一反两年来的常态,突然转身,以百米飞跑的速度,冲到父亲身边,紧紧抓住他的衣服。父亲被反常的我吓到了,他看着我,我的眼神中透出从未有过的决绝与坚毅,浑身散发的巨大气场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。“好,我们回家。”父亲妥协地说。
我的浑身松软了——我胜利了。人生中第一次,我不再是纸豆腐,不再是“肉”孩子,不再是可怜虫、受气包,我勇敢、顽强、机智、坚决——通过说“不”,通过逃离,掌控了自己的命运!
“如果她坚决不喜欢,一定有她不喜欢的理由。”“这样上学,除了受气,能学到什么呢?”“没错,我们应该尊重她的选择。”回家后,父母谈论着。
“我跟老师说明情况,办理退学吧!”
第一次,我为自己的人生做出了选择。而这,也间接促成了我第一次“跳级”,即提前一年上小学。当然,这是后话。
今天,偶遇幼儿园时的小伙伴,他们一个个早已“面目全非”。令人惊讶的是,提起当年的事,他们都很难想象出自己曾经是怎样欺负我的。
时隔多年。以今天的心境来看,当年发生的一切都算得了什么呢?难道不都是一些幼稚的、令人捧腹的故事?
坦率地说,我在幼儿园这个模拟的环境中,过早地体会到了生存的艰难,但更重要的是,我学会了以一个反抗者的身份有尊严地离开。
离开时,我为自己设定了一种骄傲的姿态。这种骄傲像一支强心针,治愈了我几年来的自卑与痛苦,成为十几年来伴随我长大成人的姿态。
感谢幼儿园,让我有了一段与众不同的童年经历。
所以,我们不要抱怨自己的过去。有时候,痛苦也是成长的养分,它可以让你的长势更猛。
初入小学的糟糕事儿
从幼儿园“逃学”后,因为实在没地方去,在爸爸妈妈的“忽悠”下,我便同意试着提前一年上小学。后来的母校“红旗小学”接受了我。按现在的理解,这也算是“因祸得福”了。但是,没有基础的“福”,我又怎么消受得起呢?
如你所料,在初入小学的那些日子里,我是个糟糕透了的孩子。
科技课上,同学们总能做出像样的发明,而我往往一无所获。什么电源,电池,马达,录音机,杠杆……几乎所有同学都对这些玩意儿无师自通,只有我很难理解这些东西。比如,某节课上,同学们说要制作一个“马达”。“马达”这个词我从没听说过。但是,凭常识,它应该或多或少与马有着天然联系。想到能接触动物,我兴奋不已。然而,让我失望和不解的是,我们既没有去马槽,也没有看到玩具马,只看到了一堆杂乱的电线和电池。光这个概念,理解起来就让我颇为头疼。科技课的几个小时中,我焦虑、痛苦、煎熬。好在,教科技的王老师从不批评我。
不知童年的你是否也经历过对“当个科学家”的幻想与幻灭。总之,通过科技课,我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奢望成为“爱迪生第二”。对我而言,他“只是个传说”。
如果说,科技课创作的玩意儿至少是有意义的,那么,在我的印象中,最“没有意义”的课程,就是手工课。给一张硬纸板,非要沿着虚线剪开,旋转,翻折,变幻,成为某种没有意义的形象。别说是后面几步,就仅仅是把它剪开的过程,就让我十分恼火。我时而剪少了,时而剪多了,以儿童的耐心,有时剪到一半,浑身就忍不住狂躁地颤抖起来。我努力克制住自己,但很快就发现,因为第一步没有剪好,这个玩意儿已经没法做下去了。写这些内容,绝不是为了打击你对做手工的兴趣。相反,我至今很佩服那些能“玩得转”的小伙伴们。
不过,我对剪刀的兴趣却并不淡漠。小学一年级的某一天,我带着妈妈买的新剪刀上课。在语文课上,我边听课,边亲手用剪刀把自己的运动裤剪了个洞。我的动机非常简单:试试这把剪刀快不快。后来,全班同学都知道这件事了,常有同学为此捧腹大笑。
穿反衣服不察觉,不会系鞋带,不会嗑瓜子,不会唱歌……这些糟糕的事儿,或者,按现代的话语说,叫“囧事”,总是发生在我的身上。或许你会觉得当时的我真是够倒霉的。
不过,糟糕归糟糕,我终究是走出了幼儿园期间被人欺负的命运。小学一年级的一件事,让我挨了严肃的批评。但它对我的成长而言却并非坏事。
那天是周五,下午快放学的时候,老师正好不在,班里一位强横调皮的男同学就欺负一位娇弱的女同学,把她欺负哭了。看此情况,有些人前去围观,当然,更多人还是照常回家。
当时的我,既不是全班的学习标兵,也不是班干部,更不是以体育和能力著称的孩子王,而是一名平常乃至平庸的学生。然而,不知怎么地,看到被欺负的同学,我顿时感到义愤填膺,难以忍受,我冲到那位男生面前,为那位女生打抱不平。
“你,凭什么欺负人?”令所有人一惊,我这位被人忽视惯了的一般人,竟然冲到那位男同学面前,大声质问。
“狗拿耗子,多管闲事。轮得到你来管我吗?”这位男同学露出狡黠而轻蔑的笑容,显然不把我放在眼里。
“你做错事了!向她去赔礼道歉!”我的声势愈发大了。内心的能量像火山般爆发了出来。围观的同学越来越多,都纷纷用惊讶的眼光看着我。
“道歉?不可能!你给我闪开。”他冲我说道。这句话,颇有点“最后通牒”的意味。
我已无话。此时,我感到自己已被推到了某个危险、紧急而重要的当口上,必须做决定了。“撤退”,还是“进攻”?我抬起头,看到他傲慢的神色,突然间举起双手使劲推他。
学校的校门口,有一个几百米的大斜坡,一直通到马路。就这样,我来势汹汹,他的力量很大,我们迅速扭打在了一起。一不小心,我腿一软,滚到了坡上,他也倒下来了。于是,我们俩就边扭打边滚,直到滚到了坡下……
众同学追了下来。“别打了,别打了。都回家吧!”一位颇有威望的同学劝解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