龙马穿着气派的短和服站在久万川堤防工地,一群负责施工的农民聚集在他眼前。
“我是负责这次工程的坂本龙马。今后得仰赖各位之力修筑堤坝,还请多多费心。”龙马的致意,农民们面无表情地接受,但也有人充耳不闻。
开工了。龙马手拿着地图指指点点地下达指示,但农民们似乎早已习惯这类工程,自顾自地进行作业,龙马只能坐在竹椅上旁观。
“真无趣啊……”
咔沙一声,脚边传来细细的声音,低头一看,是个竹叶小包。跟着,他又听到沙沙的声音,龙马顺着声音的来向看去,一名衣着褴褛的少女回头瞥了一眼,便一溜烟地跑掉了。龙马打开竹叶包裹,里面放了两个粟米饭团。
“这是怎么回事……”龙马抬头寻找背影已快消失的少女,就在她快离开工地的瞬间,原本踌躇的龙马,决定追在少女身后。
“那家伙要去哪儿???”一个叫源三的男人低声唠叨,其他农民也停下手边的工作,望着急奔而去的龙马。
“他还真悠闲啊!”留吉不屑地朝地上吐了口口水。
龙马追着少女,来到一户农家的篱笆前。从外头往里张望,简陋的房子里走出一个女人,看起来像是少女的母亲。少女跟在母亲身边,母女俩见到龙马大吃一惊,立刻跪到地上。尽管龙马一直要她们“抬起头来”,但母女俩还是惶恐地低着头。
龙马取出竹叶小包。“这是什么?刚才那个小女孩放下的。”
“请大人原谅,我们只能做到这样了。”母亲趴在地上回答。
“抬起头来看着我。”龙马用强硬的口气命令,母女俩诚惶诚恐地抬起头。
“无功不受禄,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。”龙马露出与刚才截然不同的笑脸。
龙马再回到久万川的工地时,源三和留吉二人正互相瞪视着僵持不下。源三是高濑村民,留吉是猪俣村的,两个村的农民全都抛下工作,围在两人身边,气氛剑拔弩张,像是一触即发,龙马赶紧跑到农民那里。
“请等一等,出了什么事?”
完全无视想帮两边调停的龙马,农民们开始互相扭打,几乎变成两村打群架的状态。想将双方分开的龙马受到波及,吃了好几记老拳。
高濑村与猪俣村每年都为了抢灌溉水争斗不休,双方一向水火不容,这次却偏偏要他们两村合作来修筑久万川的堤坝工程。
弥太郎抖开包袱巾,放上所有的书,最上面一本是已经读得破破烂烂的汉籍。
“这么重要的书,你全都要卖了吗?”
听到母亲美和的声音,弥太郎不由得升起一把无名火。
“再这样下去,连咱们家的水田也得卖了。鸟笼根本卖不了几个钱,那个死老头要是继续打架、赌博,我一辈子都翻不了身!同样是下士,却有养尊处优什么苦也不用吃,就想着要到江户去的臭小子!”
凭着一肚子火,他把宝贝的汉籍一股脑塞进包袱巾里,弥太郎迫切的不甘心,清清楚楚地表达了出来。美和从架子的抽屉里取出一个瓮,放在弥太郎面前。
“不管怎样日子总还过得下去。”
弥太郎打开瓮一看,里面堆满了三分之二的铜钱。“这钱……这钱是哪来的?”
“去江户的话大概还不够吧?”
“……这是要给我的?”
“你的长处就是做学问,怎么能把书给卖了。”
“……母亲!”弥太郎坑坑疤疤的脸,绽开了感激的笑容。
另一方面,也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在加尾身上。
“提亲?”加尾睁大了眼看着父亲传八,传八正因这门好亲事沉浸在喜悦当中。
“对方是唐木甲右卫门大人的长子甲之介大人,听说他对你可是一见钟情。”
“慢着,父亲,我现在还不想嫁人。拜托您,请帮我回绝这门亲事吧。”
坐在一旁的收二郎,心里不禁有所怀疑。“你……莫非心里有中意的人?”
加尾吓了一跳。不过,收二郎怀疑的人是半平太。加尾松了口气,差点不打自招。
“我没有中意的人。”
“既然如此,就没有理由拒绝这门亲事。”
收二郎决定和唐木家进一步商谈,传八也开心地频频点头。
那一天夜里,待在久万川堤坝工地的龙马,为了排解农民的纷争,抱头苦思。
八平当然了解龙马的烦恼,他向伊与抱怨:“不过是筑个堤就大呼小叫,真是没出息。就这么点能耐也好意思说想去江户?”
“人家说老来得子是心肝宝贝,还真是没错。只要一提到龙马,你马上就认真了起来。”
“我是希望龙马能成为一个刚毅不拔的男子汉。不能因为是老二就一直放纵他,不然以后可怎么办。”
“龙马也是这样想,所以才说想去江户见见世面呀。别再老把龙马当成小孩子看了。”
八平的心事被伊与戳破,一时说不出话来。
龙马一直想不出好办法,在草席上躺成了个大字,呆望着屋顶,指尖不经意触到了春猪忘在房里的风车。他拿起风车,吹了口气,风车呼噜噜地转了起来。电光火石之间,混沌的思绪中闪过一丝光线。
——此时的龙马,全副心思都放在修堤的问题上,完全不知加尾发生了大事,去江户的计划也完全抛到了脑后。当然,他也无法想象,后来打开他眼界的那个人,正快速穿越印度洋,虎视眈眈地朝着日本而来。那个人是美国海军上校马修•卡布雷斯•培里。事实上,江户幕府早在几个月前就接获荷兰的情报,知道培里要来的消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