龙马与广之丞合力用两轮车载运吊钟到海边。
“把这座吊钟运到海边做什么?”
“也许从黑船上看过来会像大炮吧?”
“大炮?!”龙马难以置信地反问。这种骗小孩的伎俩真的起得了作用吗?
——所有人都不明就里地惊惶失措。在浦贺,日本方面更换了谈判官,美方渐渐焦躁起来。
新的谈判官是与力香山荣左卫门。香山继续坚持要“萨斯凯哈纳号”驶回长崎的主张,并且含糊地表示,到了长崎会考虑接受美国总统的文书。
“若是在该地接受文书,对我国是个侮辱!”康提拉高分贝抗议。
负责谈判的康提懊恼地将日本的响应告诉培里:“他们坚持我们要先去长崎。”
迟迟未有进展的谈判令培里焦急不已,终于决定打出下一张牌。
“下令‘密西西比号’驶进江户湾!”
“密西西比号”接到指令,拉起汽笛,喷着黑烟往江户前进。
——培里的这项策略,奇妙地改变了龙马的命运。
站在品川海岸瞭望大海的龙马和广之丞,自然不知道浦贺奉行所在谈判最前线的辛劳和培里的焦虑。他们还优哉游哉地谈论传说中的黑船。听说一艘黑船装载数十门大炮,龙马产生了单纯的疑问。
“大炮那么重,船不会沉吗?”
“那船太大了,沉不了。”
“听说它驶在海上还会冒烟呢。”
“实在令人想不透啊。”
广之丞对黑船同样也是一知半解。龙马看看四周,尽是些忍着睡意的下士和抵挡不了睡神的老上士。
“真想看一眼黑船。敌我不明怎么作战呢?”
“喂,你别走啊!”
“我是为了见识广阔的世界才到江户来的。我要去亲眼瞧瞧,黑船到底是什么玩意儿。”
龙马想,就算少了他一个人也不是什么问题,于是不顾广之丞劝阻,若无其事地离开岗位。他沿着海岸小路,跑到羽田村附近时,被负责该区守备的某藩士兵逮个正着。
“你在这里做什么!”身上带着战斗装备、手持长枪的藩士在此警戒着。
“我……我想来看看浦贺的状况……”
“你是哪藩的武士?叫什么名字?”
“慢着,你们在此是为了防范黑船吧。敌人不是我,而是那些外国人啊!”
“但也有人趁着黑船来袭的混乱,刺探别藩军备的虚实啊。”
“我没有这个意思。”
龙马虽然一再否认,但藩士们依然认为可疑,将他押至营哨内。在几名藩士的包围下,龙马察觉身处险境,急速地后退两步,乘隙拔刀在手。藩士们见到龙马的身手,立刻摆下阵势迎敌。
“岂有在此被捕之理!”龙马转身蹿入草丛中,藩士们立刻在后追赶。不停穿越树丛掠过长草的龙马,听到背后砰砰的枪响逐渐逼近,拔腿狂奔,一口气冲到了崖边。山崖下是羽田海岸,往下一瞧,滔滔浪花拍岸而上。
“逃到哪里去了?”
“快找!”
藩士们在后面叫着。
龙马紧抓住崖下的岩石,一步步踩稳石头横向移动。他谨慎地伸出手抓住突岩,却听到后方发出咔啦咔啦的声音,松脱的石块咚的一声掉进海里。龙马吞了口唾沫往声音的方向看去,岩石上竟然出现了一只手。莫非是追兵来了?龙马焦急地再往旁跨步,哪知岩壁上已无立足之地。我命休矣!龙马再次回头。
一个貌似官兵的人踩着石缝往龙马靠近,他抬头一望。“啊!”那个人竟然先吓得藏起脸来。龙马本也反射性地背过脸,但转念一想:“咦?”他又回头把那人的脸看个仔细。
“……桂兄?你是桂小五郎兄吧!记得我吗?我们在品川的饭店里见过面。”
“欸?”小五郎怀着戒心,略略偏过头来。
“啊!你是土佐藩的!”
“是。”
“你在这里做什么?”
“我来看黑船。”
“我也是啊。”
“果然!”龙马攀着岩壁张着嘴笑说,“桂兄,你真的说中了,没想到那黑船真的来了。”
“其实我也吃了一惊,这话是松阴老师告诉我的,我只是现学现卖。”
“松阴老师?”
“那位老师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了。”
此时,一声巨大的轰隆声朝他们而来,铿铿铿的声音不断逼近。龙马与小五郎左右张望,只见一个庞大船首像是从岩壁突刺出来般,接下来是宏伟的黑色船体,“密西西比号”整个船身跟着显露了出来。
“啊啊!”
龙马不自觉地拔刀出鞘。“密西西比号”的烟囱喷着黑烟,明轮的轮桨在海面掀起激烈的水波。美利坚的国旗正随风飞扬。
“这就是……黑船?!”
在巨大的船身面前,龙马的刀渺小得一无是处。不到一眨眼工夫,龙马和小五郎已浸在海水中。“密西西比号”激起的巨浪,将龙马和小五郎吞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