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时真的很野,奔跑和创造的吸引完全盖过了对风险的担心。”
从小,她对商业规则耳濡目染,父母都是生意人,常常带着她去应酬,餐桌上有人夸她一句可爱,她就甜甜来一句“干爹”,成就了不少生意。但和父亲一样,骨子里,她是浪漫的。父亲曾在川剧团工作,热衷文艺,会给她讲《三国演义》中曹操的谋略,也会告诉她“人应该有诗人的气魄,诗人的情怀”,因为“诗人是这个社会的痛感神经”。那时父亲已经病重,一直备受宠爱的杨媛草知道,是时候自己必须承起家庭的重担。她对自己严苛起来,偶尔多睡一会儿,便会在日记中写长长的话责难自己。
高三那年,父亲去世,杨媛草和几个朋友卖掉了绝大部分父亲厂里堆积的产品,苦学英语,拿到英国卡迪夫大学的录取通知书。专业是新闻,因为父亲病重时关于诗人的那些话让她对未来有了更为壮阔的想象:如果这个世界不再允许诗人生存,它总该让一个记者站上守望的位置吧?她想象中的自己是战地记者,穿厚重的防弹衣,拿掉头盔,长发飞扬。
但真的学起新闻,她发现自己并不具备新闻人的特质,毕业之后,她有一个到BBC竞聘主播的机会,但新闻常识上她的分数很低,“也许我的好奇心并不那么足,相对NEWS,我更Business一些。”硕士阶段,她读了市场和广告学,外加选修的社会学,彻底成为一个杂家,但弯弯绕绕总在传媒领域。
硕士毕业之后,她找到一份公务员工作,年薪五万镑,考量平台与收入,皆算得有差,但她不满足,“机构中的官僚制度、固有的程序、洗脑之后日复一日的工作状态……我都不能忍受。我经常会尖锐地提出一些新的想法,但多次碰壁。一年之后我觉得这份工作对我来说不再有挑战。”而一次回国,她发现中国的电视节目太难看了,她想要做电视,继续媒体的梦想。
她辞职了,成立了野草制作公司。但毕竟是在异国他乡,怎么有那样空手创业的勇气?“那时真的很野,奔跑和创造的吸引完全盖过了对风险的担心。”她的计划是提供内容,做的第一个专题片叫《挑战异文化》,在上海电视节上与18家地面电视台签约。杨媛草的视野,从来是大的,她也有女人的小情小绪,但她从不会当众抒发更不会以此作为作品冠名。
—— 你身上那种“大”的格局,从什么时候开始的?
——幼儿园。我记得有一天,和一个小朋友在幼儿园的花园里走,我跟她说,我们一定要好好学习,以后要有成就,每年都要回来报道我们的老师。这句话被我记得特别清晰,因为说到这里,我被对面班里扔的一块石头砸中了眼睛。
她喜欢这样开玩笑,亦真亦假的,化解一些大而沉重的东西。最近一次她在伦敦搬家,清理时找到了几本初中时的日记本,里面还夹着那时的小男友写给自己的情书,“都情定终生了,现在却连他长什么样子都忘记了。”又是一阵笑。她很
早就离开家,一直把少女时期的物件都带在身边, 跟着她一起搬家流离,却没想到在那个下午又乍然相遇。最让她失笑的还不是情书,而是香港回归那天她写的日记,主题是给邓爷爷的一封信,“我说,邓爷爷,香港终于回来了,我们的民族一定会强大起来的。国庆节那天我又写了一篇类似的,说祖国越来越繁荣昌盛了。”后来她跟朋友开玩笑,“怎么那个时候那么爱国?跟我现在很不搭是不是?”
其实,是“搭”的,25 岁时,她的理想是“让中国传媒走向世界”,看似重大而轻狂,却跟她小时候的想法一脉相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