消逝的大家庭
重返大家庭——靳华的故事遭遇父母相继过世和婚姻破裂之后,她重新变得形单影只。为躲避孤独和幻灭感留学加拿大学摄影,却在靠近北极圈的雪地里重新决定回归。不同的是这一次,靳华带上了她的相机——2010年开始,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,为了一份重拾的亲情,她亲自用影像记录下自己的大家庭。
我回去时,奶奶还是像往年那样坐在家门口。九十多岁的老人,四世同堂,儿孙遍天下,最大的重孙子也已上了初中。有时候我觉得她好像是在等着谁回来,等着叔叔下班,等着孩子们放学?她是我们大家庭的树根,有她在,逢年过节大家就能顺理成章欢聚一堂——这也就是几千年来最经典的中国式家庭图景。
2010年夏天,奶奶等到了从温哥华回来的我。我带着相机,怀着一个简单而又迫切的愿望,那就是给散落各地的亲人们和他们的家庭拍照。我在寻找一种失落的“关系”。英文里有一个单词叫anchor(锚)。你所有的必要关系就是你的锚,将你定在这个世间,容你一个存在的理由和意义。而现实中标注着我和世界关系的那个锚,我想,应该就是我的大家庭。
生存于世的单薄脆弱感,如同一片无涯的暗影在我周身铺展,恐慌中,我怀念起被我淡忘已久的、一度热闹非凡的大家庭。
这一切要追溯到父母过世时。
2001年初,父亲被诊断出癌症晚期,三个月后离开了我们。下葬那天,一切都打点好,临离开墓地的一刻,母亲说了句“你等我,我马上来陪你。”——四年后,她真的过去陪了父亲。
我感到彻骨的孤独。惟一的双胞胎妹妹早已嫁人生子。出于对孤独的恐惧,我匆忙结婚,可惜缺乏周全考虑的婚姻无法长久。2007年,我的婚姻走到了尽头,经过几番折磨,我发现自己一度最恐惧的孤单绕了几个圈后又找到了我。那时,我开始了独自在加拿大温哥华的移民生活。语言不通,怀着失去亲人和家的痛苦,一无所有地生活在陌生的土地上,感觉自己更像赤身裸体置身荒漠。那年冬天下好大的雪,社区大草坪被盖的严严实实,我一个人在雪地上走,如今想来,那画面很像红楼梦结尾时,宝玉披着红斗篷逐渐消失在雪地尽头。
那天陪着我的是我的相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