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面子与关心
在美企航空公司负责人事工作的泰国人(女性)曾考虑过一种奖励制度,即全体职工出全勤的话,就另外追加两天的特别休假。当她与常务董事(外国人)商量时,上司对她的提议十分欣赏,下令用她的名字发出通知,但她坚决地拒绝了。因为如果署她的名字的话,恐怕会引起其他部门经理的嫉妒。
将人际关系放在第一位的泰国社会是一个“忌才妒贤”的世界。在一个组织内部,关心还是一种技术,既要尽可能地不显山不露水,又要避免成为嘲弄的对象。
泰语的“微呛”被翻译成“批评”。但这仅仅表达了“既不赞成也不反对”、即使对方犯了错误也不会遭到指责的含义(在泰语里,根本就没有“批评”这个词)。泰国社会中最大的禁忌是让对方失去面子,使下属遭受耻辱,这是驻泰国的外国企业经理失败的最主要的原因。泰国人不管顶头上司的指责对错与否,决不原宥让自己失去面子(使自己蒙羞)的人。
泰国人之所以那么拘泥于面子,是因为它是维持“关心的世界”的绝对条件。失去面子的人也失去了社会中的位置。对他们来说,这是绝对恐怖的事。
关于面子,日本泰国文化研究泰斗末广昭——他也是霍姆斯著作的译者——曾这样论述道:
泰国人将所有的努力都放在如何不伤害对方的面子上,放在如何保住自己的面子上,或者放在如何不动声色地重新找回失去的面子上,以及放在如何挽回失去了的名誉上。而这可以说就是泰国人式的“关心”。
末广昭“泰国人的关心与工作·企业观”(亨利·霍姆斯等,前引书,解说)
那么,泰国社会中的权力(权限)到底是什么?它是“巴拉弥”(即佛教中的波罗蜜),是抵达涅槃时必需的道德,即人的品德。
末广还说:“巴拉弥”并非与生俱来的,人在社会关系中或得到它,或失去它。具有众多“巴拉弥”的人,可以行使极大的权限。人一旦失去“巴拉弥”,权限也随之失去。也就是说,权限并非源自地位、职位,而是属于个人的。
除此之外,泰国社会中还存在着一种叫作“伊提彭”(影响力)的力量。它与公司内部的地位或公共场合均没有关系,而是依据某种非正式关系——如对人情、利权的追求等——而行使的力量。
泰国人虽然为纵横交错的复杂的人际关系网所束缚,但他们通过积聚“巴拉弥”、获得“伊提彭”,日夜为在“关心的世界”里占据有利的地位而奋斗着。
普通的“日本”
在位阶(阶层)受到严密规定的泰国社会里,不可能翻越部门或省厅的围墙。即便像欧美公司那样,设置一个超越多个部门的特别岗位,最终泰国人也只是将它作为一个特定经理的下属,放在某个部门里。如果不这样做的话,其手下的员工对他的指令阳奉阴违,不会去执行的。
要想在泰国的公司里出人头地,不在组织内部显山露水,不须发挥自主性,尤其不对任何事负责是很重要的。前往泰国任职的欧美的经理遇到的第一个难关是:泰国人的下属从不表明态度,从不发表自己的意见,而且当你指出他工作中的失误时,他还是“满脸堆笑”。
这样的组织可能十分安稳,不会由自己的力量进行“变革”。因此,泰国社会常常需要“外部的压力”。
如此这般的泰国文化与日本的情况非常相似。“曼谷日本人商工会议所”理事、长期担任泰国当地公司法人的斋藤亲载曾说过这样的话:日本企业在东南亚成功的理由之一在于,与欧美国家的人不同,日本人能够理解泰国人的文化。
斋藤亲载,《泰国人与日本人》(学生社)。
在泰国,没有“契约”的概念。无论日本人,还是泰国人,“都不喜欢将事情弄个水落石出”。谈判是一种以心换心的事情,“嗯嗯,不是挺好吗?”“这个地方总会……”这样的默契同样适用于双方。日本人与泰国人都是“非契约性的国民”,因而两国之间商业活动的进展非常顺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