已接近晚上九点,警察还要继续审问。夏洛特回家给儿子拿上衣服,好让他换下那套白纸做的玩意儿,穿上蓝色运动裤、灰色T恤衫。然后,塞博又被领进接见室,坐在丹尼尔身边。他妈妈则坐在另外一边。特纳警官坐在丹尼尔对面。一起参与审问的还有布莱克督察,他的脸拉得很长,坐在塞博对面。
“塞巴斯蒂安,你有权保持沉默,但如果现在不说,将会对你日后在法庭上的辩护不利。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作为呈堂证供……”
听着警察的满嘴行话,塞博抽了抽鼻子,抬头看了丹尼尔一眼,然后拉长T恤衫的袖口把手包了起来。
“现在穿得既干净又漂亮,舒服多了吧?”布莱克督察说道,“知道我们为什么要脱掉你的衣服吗,塞博?”
“嗯。你们想找证据。法庭需要。”塞博很镇静,说起话来有板有眼,十分清楚。
“没错。你认为我们会找到什么证据?”
“不知道。”
“你的运动鞋上有些小污点,那些小污点是血。塞博,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?”
“可能我玩时割破了哪儿。不记得了。要么就是什么脏东西……”
特纳警官清了清嗓子。
“如果你伤得那么厉害,血都滴到了鞋上,还可能不记得吗?”
“这可没准儿。”
“这么说,你认为你鞋上的小污点是血,而且是你自己的血,对吗?”布莱克督察继续问道。他声音有些沙哑,一定经常抽烟。
“不。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儿。我出去玩时经常把自己搞得很脏。我只是说,如果那玩意儿是血,可能是我玩时受了伤。”
“你通常都是怎么受伤的?”
“撞到石头上碰破皮,或者从树上跳下来时擦破皮,也可能是被树枝划破哪儿,没准儿。”
“昨天和今天,你从树上跳下来很多次吗?”
“没有。我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家里看电视。”
“你今天没去上学?”
“没有。早晨起来不舒服,肚子疼,没去学校。”
“老师知道你今天生病没去学校吗?”
“嗯,平时都是第二天上学时补个病假条……”
“如果你今天一直在家,塞巴斯蒂安,怎么会把运动鞋弄成这个样子?血怎么会跑到鞋上去?”特纳警官俯身向前逼问道。
“会不会是昨天的血?”
“我们并不知道他鞋上有血点,警官。麻烦你重复一遍你的问题。”丹尼尔说着向督察挑了挑眉。他知道,他们是想让塞博落入陷阱。
“这双鞋是你星期天穿的那双吗,塞巴斯蒂安?”特纳生气地问道。
“有可能是我又新换的鞋,记不太清楚了。我有好多双鞋。”
丹尼尔瞥了塞博一眼,极力回想自己十一岁时是什么样子。记得那时他总是怯生生的,不敢看大人的眼睛;被荨麻扎疼了也只会和自己发火。可塞博却信心十足,说起话来理直气壮,字正腔圆。这个男孩目光闪闪,让人觉得虽然这两个警官态度严厉,但他并不讨厌被问来问去。
“我们很快就能弄明白你鞋上的小污点是什么。如果是血,也会知道是谁的血。”
“你们弄到本的血了吗?”
在这样一间没有窗户的屋子里,那个死去男孩的名字听起来就像一个稍纵即逝的水泡,漂浮在所有人眼前。丹尼尔屏住呼吸,但那个水泡还是破了。
“我们很快就会知道,你的鞋上是不是有他的血。”特纳低声说。
“你要是死了,”塞博吐字清晰,语气中不乏挖苦,“血还会流吗?还会是液体吗?我觉得它会凝固,或者变成别的东西。”
丹尼尔觉得胳膊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。他看到那位督察眯起了眼睛。丹尼尔能感觉到他们心里在想些什么,但他仍然相信这个小男孩。他回想起自己小时候如何被成年人妄加评判,而那些评判又是多么的不公平。塞博显然很聪明,丹尼尔隐约可以理解他的古怪的好奇心。
这场问讯一直持续到晚上十点多才结束。看到塞博被安顿在牢房的床上,丹尼尔顿觉精疲力竭。夏洛特俯下身,抚摸着儿子的头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