亨比:一场关于巨石的长梦
维拉达神庙有56根音乐石,据说轻轻敲打就会发出不同的声音。但有规定禁止游客去敲打音乐石。庭院里还安放着一辆几乎未被损坏的石制战车,在穆斯林教徒长达6个月的洗劫里能完整保存下来真是个奇迹。莲花寺造型很优美独特,糅合了伊斯兰教和印度教两种不同风格。
盛夏时分在亨比晃荡很是享受,因为暴晒之下,游客很少。有些寺庙空无一人,在寂寥之中好像能够隐约触摸到数百年来的幽暗光阴。当时刻下这些精美石雕的匠人,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呢?当年的帝王将相们也曾经像我这样站在这里仔细凝望吧。人为的毁灭,岁月的侵蚀,又都是哪方神灵的旨意?
世上的成住坏空,繁华如过眼云烟,终究是什么意思?又是什么样的缘故,致使我在今时今日独自站在这里凭吊历史?当年,他们看着这么多以不规则姿态胡乱堆积的匪夷所思的巨石,在想些什么呢?是不是也像我这么想——必定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摆弄着这一切?
16世纪时,曾有人这样描述过亨比的前身:“比罗马还要大,宫殿金碧辉煌,百姓生活富裕……”听着这样的记录,再看看如今只余一座小小村落的亨比,果然白云苍狗。很多在摧毁中幸存下来的古老建筑,被印度人修修补补,变成了自己的家园。这些维查耶那加尔帝国的子孙们,和祖辈霸业之间的隔阂,悄然模糊,浑然一体。
我并不是一个突然的存在
一觉醒来,就到了艾哈迈达巴德,艾哈迈达巴德是古吉拉特邦的首府。我把行李寄存在了火车站,独自走在一条宽敞零乱的街道上。两边都是破败的建筑,看得出来这一带是穆斯林的区域,充满历史伤痕的清真寺时时显现着它的壮美。早起的人们正在漱口,一抹浅浅的朝霞涂抹在楼宇之间,整个城市正徐徐醒来。
艾哈迈达巴德可看的就是几个清真寺和台阶井。为了找到两个清真寺,我费了很大力气,一座是有“摇晃的塔”之称的西迪·巴希尔清真寺。两根雕刻精美的宣礼塔据说基座连在一起,一根晃动的话,另一根也随之震动。这就是“本是同根生”的意思吧。
另一座清真寺则花了我更多的时间,因为外面没有标志,所以在门口看了半天,也吃不准它是不是我要找的西迪·赛义德清真寺,守卫很肯定地说是的,这座清真寺已有400年历史了。我对照着《走遍印度》里的描述也是越看越像:“残存、整洁”,“曾是城墙的一部分”,“离巴士站步行五分钟”,但那句“精细的窗户值得一看”,却不太明白精细的标准是什么。
我是坐 TUTU车去达达·哈里台阶井的,它建于1501年,是建筑学上的奇迹。这样的地下贮水建筑古吉拉特邦有很多。《走遍印度》用的一个形容词吸引了我在酷夏跑到郊外去寻找达达·哈里台阶井,那就是——异界的门户。
异界,好像下降到这样的地下建筑,就能够脱离尘世,感受幽冥世界似的。印度人的审美观也在台阶井表现得淋漓尽致,它并不只作为一个功能性建筑而存在,完全是一件穷奢极欲的艺术品。细节处精美的镂刻花纹娟秀雅致,沿着台阶慢慢往幽深处走,几个小孩子尾随着我。言语不通,只是好奇地跟着我这个陌生的东方人。
回头往上望,阳光就像曝光照片一样在台阶井上端炸开,近处那些镶嵌在灰色井壁的米字形花纹一点也没有随着岁月模糊掉,还有几个语焉不详的字母。水的灵气在这里枯萎了,雾雾的阴气层层积累。这样的地下建筑会通往何方呢?——我所不曾知晓的世界,抑或无数次抵达却一次次遗忘掉的另一个世界。
附近有一座小小的破旧的清真寺,有一间房子里似乎停放着棺木,守墓人请我进去。我四处闲走,依嘱脱掉鞋子,光脚绕过一座逼仄陡峭的旋转楼梯,走到房子顶层的平台去。正午的太阳晒得人昏沉,精美的失去作用的台阶井,古老的被遗忘的清真寺,艾哈迈达巴德在我俯瞰的瞬间被定格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