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后一场Party
我是后来才慢慢品出果阿的魅力的,比如安朱纳海滩,它甚至拿不出一块整齐的沙滩,在粗犷黝黑的岩礁外面,直接就是浪卷千堆雪。这样就不会招来身穿比基尼想要一展风情的家伙,无论任何时候,都能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远眺阿拉伯海,孤独地和大自然交换心事。当年嬉皮士选择地盘的时候,也是这样考虑的吧,没有丝绸般的沙滩,就没有他者的打扰。而这些凛冽冷漠的乱礁,和浪迹天涯者苍凉的内心也有合拍之处。
果阿除了安朱纳海滩,也有许多像模像样的沙滩,比如巴加海滩、卡拉古特海滩,都是印度人的地盘。刚到那里,就脑门一炸,满沙滩全是热腾腾的人气,印度人在海边嬉戏厮混时很有特色,他们没有泳衣这个概念,男人们穿着大裤衩往海里蹦,女人们则一身莎丽婷婷地站在海水里,矜持而拘谨。
海浪则很疯狂,于是沙滩上停着红色救生车,救生员手握大喇叭,不停地跟玩人体冲浪的游客喊话。
我沿着沙滩游走时,判断下一个波浪应该不会影响到我——事实上当它怒气冲冲涌来时,差点把我冲倒,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相机举得高高的,并祈祷自己马步扎得够稳。印度海浪是充满野性的,时而咆哮的,像一个桀骜不驯的青年男子。它一点也不温柔,时时都想把谁饱揍一顿,充满着无限的激情能量。
果阿的日落很美,我所住的 Starco旅馆距离海边大概步行五分钟。我喜欢缓慢接近的过程。在果阿的那些天,我每天傍晚时分都坐在海边的餐馆里,点上一盘烤鸡,喝上几杯微甜的玛萨拉奶茶,把脚扔在栏杆上,静静地看太阳一点点西沉,好像这一大片阿拉伯海都只属于我。偶尔也会有其他看日落的旅人,他们大抵同我一个习性,没有言语的喧嚣,没有欢笑的打扰,空气就像水一般宁静。
盛开时欣赏绽放,衰败便欣赏凋谢
旧果阿是作为温柔与美好而存在的。整个下午,我坐在白色的圣弗朗西斯教堂前的广场长椅上,心生恍惚,对自己身在印度产生了不真实感。绿草如茵,凤凰木绚烂如火,空气里流淌着清新的轻愁,弥漫着昨天暴雨后残余的湿润感。
经常有人说,印度多么地脏乱差——说这种话的人只是不曾见过印度真正的样子。仿佛脏乱差对他们来说,就是猎奇,并以此产生“印度真落后”的优越感。瓦拉纳西又成为了脏乱差的显著代表,听到那些人得意扬扬地展示“恒河浮尸”的照片,我都会觉得难过。这是一个文明对于另一个文明何其偏颇的认知。余秋雨在《千年一叹》里对于恒河的简单粗暴的论断,更是有失尊重,令人失望。
中国游客去印度旅行通常都走北部常规路线,瓦拉纳西,德里,阿格拉,斋浦尔。如果时间再多一些,就加上阿姆利则和加尔各答。这些城市都在印度北部,很多人看了这些地方就觉得印度就是这个样子了。
其实印度南部有很多地方是优雅秀美、风情万种的:曾经的荷属殖民地科钦,法属殖民地本地治里,葡属殖民地果阿……在此先不谈殖民者给印度带来的伤害多么大的话题,作为一个背包客,我看得更多的则是欧洲各国在印度留下的优美建筑。印度是一个有容乃大的国家,胸襟宽广,也懂得宽恕之道。我几乎没有见过对英国殖民者咬牙切齿的印度人,相反地,印度和英国之间的关系还有一种微妙的融洽,这要归功于甘地的“非暴力不合作主义”所取得的巨大成功,英国人骨子里存有的绅士风度则是镜子的另一面。
我绝对不是为万恶的殖民者说话,他们不顾死活地远渡重洋,跑到远东掠夺财富当然无疑是卑鄙无耻的强盗行径。我所惊讶的只是印度这块神奇的土地所蕴涵的柔韧:在漫长的殖民期里,都不曾为此消坠了自己的志气,逆来顺受,拈花微笑,无论怎样的沧桑,都不曾改变风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