精彩书摘
全球化下的人文危机
当艺术品被商品取代,灵光失效之后,我们的日常生活当然也更商品化和物质化,甚至有些马克思主义者认为当今“人”早已“物化”,人的“主体”也成了“物”的客体,人的地位和消费品等同,那么还有什么其他价值可言?如果人的文化被商品物化后,所谓“人文”(Humanities)的意义也势必改写。
我认为目前的趋势是一切幸福或快乐的指数都以“享乐”为依归,而享乐的原动力是欲望,二者皆是物质层面的,精神上面的享乐却不知何去何从。不少香港人以为,精神的享乐是属于文化方面的,休假时可以去享受一点文化——听听古典音乐,或看一场舞台表演,或参观画展等等。但这类的活动形同社交仪式,个人真正获得多少文化滋养,却有待商榷。甚至连香港政府也把此类活动列入“康文署”:“康乐”为先,文化在后。“康乐”和“享乐”又有何差别?前者健康而后者不健康?
这一切现象,明眼人一看就知,不必我多说。问题是,我们如何把日常生活变得有意义,而不完全落入享乐主义的漩涡?对于这个问题,不少人的答案是宗教,我也同意。但觉得宗教之外还应该加上一点人文素养和兴趣。
然而,当我们在今日再提起“人文”这个名词的时候,听来却显得空洞,像是陈腔滥调,不合时宜。因为一般人只把它当成一个名词或口号,不再求深入的了解;或者只把“人文”当作学院里面的学科——如文学、哲学、艺术和语文——与科学的学科对立,也被科学边缘化了。其实(尤其在西方)现代人文传统的产生是和“世俗化”(secularism)分不开的,“世俗化”就是脱离宗教,回归尘世。以此生此世为关注的起点和终点,这是经由文艺复兴到启蒙运动逐渐演变的结果,它特别突出人的价值和人的主体性。人文的基本涵义就是相信“人可以从自身得到足以过着美好生活的资源,不需要宗教”(见Richard Norman著:On Humanism)。换言之,人有自我充实和自求完善的能力,著名学者泰勒(Charles Taylor)称之为“self-flourishing”(自我繁荣)。然而,这一切也需要努力,不是坐享其成的。我认为当今的人文危机正在于这种坐享其成的态度,在商品潮流冲击之下,一般人已经不知道如何努力做人了,因此也无法达到“自我繁荣”——这个“繁荣”和赚了大钱的财富不同,也非金钱可以买得到的,它需要修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