事实上一个独生子女所拥有的爱，不仅是来自于母亲，还有父亲所有的关注和其它长辈温柔不歇的呵护，有时候这些爱甚至可以淹没掉孩子所能承受的呼吸。

过多的光亮，我们反而看不见眼前的路。

但是，当我拥有了第二个孩子，不论出于环境的被迫或是内心的欢喜，我所有醒着的时间、可燃烧的体力和有限的金钱是要分给两个孩子的，我所有的教养节奏势必都得打散重来，因为，一个母亲永远一天只有二十四小时，一对父母面对两只小动物的耐性是有临界点的，照护孩子的体力负荷绝对是有消磨极限的。这挑战是很现实的，一旦养了两个孩子故事就得改写哪。

我可以提供给独生子女最六星级的养育，我下班后的体力依然很充沛，我可以每晚好整以暇地搂着她甜蜜蜜地唱儿歌、说故事，我可以慢慢地和她一起洗澡玩泡泡，我可以陪她优雅兴味地创意涂鸦乐。但是，在其它条件不变的情况下，老二诞生了，我蓦然发现，不论多么地努力，我就是很难再给予两个孩子这般全面又细腻的生活滋味。

洗澡的步骤得变得匆快了，说故事的时间逐渐缩短了，搂抱的次数少些了，因为，现在有更多的衣服尿布餐具等着我去洗，有更乱的起居室等着我去收拾，有更长的采购清单等着我去填满。带孩子跑诊所的机率更频繁了，连打预防针的schedule都得记两份呢！一整天轮流抱两个孩子的手更酸痛了、整顿两个小孩秩序的喉咙更瘖疲了，我于是知道，随着第二个孩子的出世，养育孩子的方式，被迫要改变。

我的独生女Milla，遂得从温室天堂，飞降到人间，和手足Nana一起食人间烟火了。原本一切“照书养”，果真活生生地符合俗谚，变成“照猪养”。

因为这样，生了两个差距一岁十个月的孩子，我才有机会开始展演了正常的教养人生。以前信息泛滥所造成的教养焦虑全然不见了，我只能在体力、时间都有限的条件下，努力单纯地追求吃饱、睡好、运动好的幼儿养育。过去只育有一个Milla时，我曾经试着要看齐的美国东岸打造菁英教育模式，全都抛在脑后随风去了，我逐渐变成一个实地过生活的母亲，只要提供给孩子一个“安全、活得好”的环境就满足，只要孩子有“自由的灵魂、独立的意志、乐观的个性”我就算尽责。至于要不要开发大脑小脑、要不要每天潜能激励、要不要婴儿按摩、要不要听儿童莫扎特、要不要再去外面上课跳舞画画围棋心算唱歌，拜托，一天下来我已经累死了，那些才艺变得不再第一重要了。

我认为这样的调整，非常有助于孩子和母亲的身心健康。这样的改变，绝对是第二个孩子出世所带给我的必然的妥协，这一点，我很感谢Nana。

不管她们长大以后，是一对越行越远、各有天空的姐妹，还是一对互相倾吐、指引人生的亲昵手足，至少，在人生这段初始的十几年，她们已经透过紧密的互动，缔造了无可逆转的可爱多情人生滋味。她们一起被我粗放、粗养着，所以，她们可以活得比较轻松、比较自然。她们像是在大自然中吐纳的土鸡，自由而且坚强。

以我的十足土向魔羯个性，若是我只有一个Milla或Nana，也许她确实可以在我的力求完美计划之下，享尽所有家庭资源之际，成为一个聪敏早熟的小菁英，但是，却失去了现在这样活泼欢畅的舒服姿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