突然,这双铸铁之手中的一只缓缓抬起,做了一个庄严的动作;应着这只手的意志,一个号码走到讲台上。这是联众国诗人中的一名,他非常幸运地入选,负责朗诵诗篇,赞美我们的欢庆仪式。
神圣的、洪亮的抑扬格诗句响彻各个看台。它们描述着那个失去理智、嘴唇像玻璃一样透明的男人;他此刻正站在台阶上,等待自己的疯狂行为即将招致的逻辑后果。…… —道火光……在这些抑扬格诗句中,但见建筑群左右摇晃。它们融化了,朝天空喷射金属溶液,轰然倒下。绿树被烤焦,树汁缓缓淌尽;树干像黑色十字架或者骷髅一般伫立。然后普罗米修斯出现了(这指的是我们):
……用机器和钢铁
他驾御着熊熊烈火
用法则束缚住混沌……
世界焕然一新;它变成了个钢铁的天地——钢铁的阳光、钢铁的树木,钢铁的人类。突然,一个疯狂的人“解开火焰的镣铐,释放了它”,世界再度陨落……不幸的是,我素来不大擅长记忆诗歌,不过我有一点可以确定:你再也找不出比这更富有深意、更优美的比喻了。
铸铁之手又做了个庄严、沉重的动作,另一个诗人出现在立方体台阶上。我吃惊地站起来。这不可能!可是……厚厚的黑人嘴唇——是他。他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他被授予了如此特殊的礼遇呢……他的嘴唇颤抖着;它们是铅灰色的。哦,这我当然能理解;毕竟,他正和无所不能者,和安全卫士的领袖紧挨着站在一起!不过,不管怎样,我们都不应该任由自己陷入如此紧张的情绪呀。
斧头般快捷锋利的诗句……它们叙述着闻所未闻的罪行:有人胆敢写出一些亵渎的诗歌,管无所不能者叫……哎,不,我不敢重复那个字眼儿……
R-13号念完以后,面色苍白,低垂双眼走下台阶,径直坐回座位(我没想到他这么害羞)。有那么一瞬间,我看到他身后有张脸……一个尖锐、深色的三角形——下一个瞬间我就又看不到它了;我的眼睛和成千上万人的眼睛一样,一齐转向那台死刑机。随即——那只超人般的铸铁之手又做了个动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