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城与北岛
舒婷与顾城情同姐弟,“朦胧诗”另一巨头北岛与顾城同样颇有渊源。
表面看来,虽然同为上世纪80年代中国诗歌界的代表人物,但顾城与北岛的形象、气质、作品风格等方面截然不同。无论从人生经历还是诗歌取向,北岛身上都具有一种勇于怀疑和担当的英雄气质,这种形象高大而倔强,令人尊敬和仰望。而顾城则像一个纯真的孩子,用天真的目光打量世界。北岛坚决、刚硬,毫不妥协;顾城稚气、单纯,充满童心。
这些特点,在1986年与北大学生座谈时表露无遗。“北岛持重木讷,面无表情,话少,但条理清晰。顾城着浅白色中山装,戴一顶白色绒线帽,白净脸蛋,巧笑动人,舌生莲花,是三人中最能说会道的。我记得有一张条子是要北岛回答的,北岛还在沉吟,顾城已接过话筒,‘这个问题我替北岛来回答’,张口滔滔不绝。不过,顾城说话的时候并不看听众,而是抬头望着空中的某处,他的声音也仿佛从某个极远的地方传来,仿佛山洞中幽咽的泉水,给人的感觉仿佛不是顾城在说话,而是某个温柔的精灵通过顾城的嘴在说话。我敢保证连顾城自己都被那声音迷住了。”(西渡:《燕园学诗琐忆》)
对于自己与北岛的区别,顾城曾经在《等待这个声音》中用“爬墙”作过比喻:“我经常爬一个墙,不是北岛说的那个北京火车站的墙,一爬过去可以走遍全国,或者跑出国境,走遍世界;不是这样儿的墙。我爬的是一个动物园的墙,一爬进去呢,自然有很多动物;但是我要去拜见的不是那些伟大的动物,不是老虎和狮子,而是我喜欢的那些小虫子。”
事实并非如此简单。尽管顾城的大部分作品像童话一般纯净优美,但也有少数作品具有相当强烈的怀疑精神,比如《两个情场》:“在那边/权力爱慕金币/在这边/金币追求权力/可人民呢?/人民,却总是他们定情的赠礼”;尖锐、凛冽,以“情场”为桥梁,将金钱、权力与民众的关系揭露得一针见血。又如《石壁》:“两块高大的石壁/在倾斜中步步紧逼/是多么灼热的仇恨/烧弯了铁黑的躯体/树根的韧带紧紧绷住/岩石的肌肉高高耸起/可怕的角力就要爆发/只要露水再落下一滴/这一滴却在压缩中突然凝结/时间变成了固体/于是这古老的仇恨便得以保存/引起了我今天一点惊异”。诗意紧张而干脆,极具象征意味,厚重的历史感凸显无遗。
最令人惊讶的是《不要说了,我不会屈服》一诗,它的意韵、内涵与北岛的《雨夜》及《结局或开始》简直异曲同工,甚至有些句式都极为相似。这首诗创作于1980年10月,即使不比北岛的《雨夜》和《结局或开始》更早,至少也是同一时期。
顾城后来逐渐淡出这一不甚擅长的主题,回归到“花草”与自然之中,用一大批佳作进一步确立了“童话诗人”不容动摇的地位。也正因为他与北岛形成的强烈反差,使得诗歌的田野更为丰富、葱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