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其实每件绣品的收藏都很艰辛”,曾丽说。“一开始父亲下村寨的时候,村子里都没有通车,很多路段只能徒步”。曾宪阳早年出过一本介绍苗装的画册,其中展示了近百套来自不同地区的、式样迥异的苗装,曾丽选取了其中的50套,重访父亲当年收藏到它们的村寨,试图用相机和文字记录经过30年时间跨度,苗乡服饰和风土人情的变迁。“前后对比一下,我发现苗族人的生活已经受到现代生活的很大冲击。原来服饰上的手工刺绣都变成了机绣,甚至过去每年春天过节跳花场时,苗族小姑娘左手都要拿条自己刺绣的花手帕边跳边甩,现在已经全部换成了街上买来的彩色毛巾。很多地方的绣花纹样,发生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变化,为了兜售给旅游者,一些人开始绣龙凤和牡丹纹样,拙劣的模仿让人叹息。
仔细观察民俗博物馆里的绣片和服饰,很多藏品从工艺到色彩都极尽绚烂,华丽得好似皇宫里的贵族用品。苗族人没有文字,他们用蜡染和刺绣的方式传承自己的文明谱系。长久以来苗族衣饰上的云纹一直备受争议,曾丽下村寨时曾经特意问过苗族老妈妈,老妈妈回答:老古里,老古里就是这样了。其实它记载的是天地混沌万物初开之时,生命从天地间弥漫的云气里孕育出来的过程,他们就这样把自己对宇宙和生命的认知绣在衣服上代代相传。在贵州和广西交界的一个叫月亮山的地方,直到现在都没有通车,从那里收集来的绣片上却有汉地青铜器上同样的回纹、万字图案甚至饕餮纹。“我和父亲都相信:认为人类远古文明其实是同源的,对于苗家人来说,他们的绣品,就是记录他们历史的无字天书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