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师父留步!”
杜永泽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和动力,叫住了这个出家人。那人剃着油亮的光头,油光之下隐隐泛出一层淡青色,从发迹往上,一片清凉之感。见有人呼唤,僧人站住搭话:
“有事找我?”
杜永泽看见这出家人也就不到四十岁,面色素洁,神色安详,穿一身土黄色僧袍,白袜芒鞋,真的是行如风,站如松,浑身透着一种潇洒自在的气度。一时杜永泽不知说什么好,只是嗫嚅着说:
“哦,没事。师父怎么称呼?”
那僧人粲然一笑,吐出两个字:“喜雨”,转身走开。
杜永泽忽然想到了什么,脱口而出:
“喜雨法师,我想出家!”
那僧人又回头看一眼杜永泽和他背后的包,笑一下,穿过回廊,进了斋堂。斋堂门口架着一只巨大的木鱼。木槌竖在旁边。
第二天一早,杜永泽到公司,直接去经理室找方宝。
“我想出家!”
“啊?”方宝从摞得高高的应聘简历后抬起头,像弹弓一样跳起来,“你怎么会有这种念头!”
“我真的不适合做推销员,我不像你,热情、乐观、积极,正像你说的,我是一个更重视精神的人,做事提不起劲,这对推销员来说是致命的,我想我还是放弃吧。”
方宝这才明白老乡说的是认真的,就郑重其事地开导他:“我以前不也这样吗?你看我个子没你高,长得也没你帅,咱们一起玩到大,你知道老婆嫌我没用都要跟人跑了,我还想过自杀,我不比你失败十倍、百倍、千倍?可是你看到的,现在的我和以前完全不一样。推销改变了我,也改变了我的命运,它也能改变你。人不是一成不变的,我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。我看你现在已经可以当师父了,所以才说得重一些,你可不要灰心啊!”
“我也知道推销确实可以改变我的命运,这是再好不过的事业,但我无法欺骗自己,我并没有那么大的雄心,也不想取得多大的成功,我对挣钱的欲望真的不高,我觉得出家最适合我了。”
“早知道会这样,我真不应该让你离开陶瓷厂。”
“陶瓷厂也不是我待的地方,出家才是我最好的归宿。”
“你打算去哪个寺庙?现在谁要你呀?”
“厦门松峰寺。我感觉跟那儿的喜雨法师很投缘。”
“既然投缘,你没卖产品给他吗?”方宝心下一转,冒出一个点子。
“我们卖的是梳子,出家人怎么会要?”杜永泽愕然。
“那我和你一起去,不过你知道我,上哪里我也要工作的。你明天也背上产品,记住,背上一包梳子,如果我们成功地卖出去了,你可不能出家。”
杜永泽无可无不可地笑笑。
他们就这样决定了,晚上乘大巴赶往厦门。第二天一早7点多,车到厦门,他们随便吃点东西,马不停蹄一起来到隐于闹市之中的松峰寺。在方宝看来,寺庙虽然年深日久,但屋宇庙檐保存完好,丝毫没有衰败残破的迹象,跨过门槛,闹市纷扰忽然消散,顿有幽远清静之感。门槛左侧的碑文撰写着它的历史渊源,据考证清朝著名的得月禅师年轻时曾在松峰寺修行。正殿两侧的圆柱上刻着一副楹联:“有福方登圣贤地,无缘难入解脱门。”
他们绕过天王殿,朝里面的大雄宝殿走去,一个穿着僧衣的人正迎过来。
“师父,我又来了!”杜永泽像见到了久违的亲人,跨步上前说道。
“阿弥陀佛!”喜雨法师看见两人,站住双手合十,远远行礼。
方宝也走上前去向他问好:
“听到永泽提起喜雨法师的名号,如雷贯耳,今天得见真是我的幸运。”方宝人情练达,开口就是称赞,总觉得这一套在哪儿都吃得开。
“见面即是有缘!”喜雨大师将合十的双手略微抬高,轻轻颔首以示还礼,脸上没有什么得意和高兴,只是很平静的样子,方宝不由得暗暗佩服,也连忙画葫芦做样还了礼道:
“法师,我今天带来了一样东西,是特意给您带的。”
“随我来。”喜雨法师带他们到客堂,让他们在对面古色古香的椅子上坐下,方宝从包里取出一把梳子。杜永泽在一旁都出汗了。
“梳子?”喜雨法师略显惊讶地接过梳子,光头活泼地一晃,比划着说,“你看我,需要吗?”
“它的用法非常奇妙,师父有所不知,来,我给您介绍一下。它不是一把普通的梳子,而是一把魔梳!”
“魔梳?”喜雨法师眼光一闪。
“哈,按摩梳。”老杜老老实实地纠正道。
“对,它可以促进血液循环,尤其在关节部位。”方宝给他演示按摩梳的用法,“像您经常要打坐,膝盖就很容易血液不通,而且它还可以防止疲劳。打坐的时间久了,身体就会僵硬,用它可以舒缓筋骨呢。来,我给您试试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