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2)
第二天一大早,宫喜蹑手蹑脚地掀开被角从床上下来,返身看了眼睡得正香的艾娇娇,替她掖好被子,带上门开始准备完成老婆昨晚交待的活儿。
儿子灯灯醒得早,缠着宫喜陪他玩,宫喜怕灯灯在家吵醒了老婆,只能拽着他一起出门买早点。
回来火速伺候灯灯吃完早饭,宫喜就开始跪在地上擦地板。在这个家里,擦地板这活儿也就宫喜能干好,其实活能否干好关键看干活的人在不在意。当初他和艾娇娇结婚,还不在这房子里,后来艾娇娇开始有事业了,架子排场都大了,才买了这套新的。装修工人和家具材料都是艾娇娇定的,宫喜就是执行总监,辛辛苦苦守了三个月,角角落落都得到了艾娇娇这个创意总监的审核认可后,宫喜和装修工人都松了一口大气。所以此刻跪在地上擦地的宫喜格外认真,这一砖一瓦可都是经过他手的,无论如何也舍不得糟蹋。
灯灯吃完饭就开始闹腾,一会要骑大马,一会要宫喜陪他演戏。宫喜拗不过,套上圣诞帽继续擦,灯灯骑在他身上俨然心满意足的样子,挥着手里的冲锋枪,小嘴嘟囔不停。父子俩正玩得欢,宫喜一个扭头,父子俩都顿住了——艾娇娇起床了,一脸威严地瞪着他俩。
不消说,又得挨训了。艾娇娇牙都还没刷,一把把灯灯从宫喜背上揪下来,责怪大的没大人样,小的也不学好。没说几句,就把矛头转到宫喜母亲身上:“你看看,你看看,咱儿子这穿的都什么啊?这么土气的毛衣以后别穿了,说了多少遍了,一看就是奶奶用劣质毛线打的,省钱省到孙子身上来了,真是!哎,宫喜,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?”
谁乐意被人说自己老妈,再亲也不行!但宫喜没法不理她。艾娇娇不管在不在理,她想把一件事说明白的时候,容不得你离家出走还是装傻充愣,
她都得追在你屁股后面跟你说清楚。宫喜只想早点结束这无聊的争吵,随便应付了两句:“行行行,我妈就是土,我妈就是抠,铁一般的事实行了吧?我辩不过你。”
见艾娇娇没再接话,宫喜舒了一口气,正抬头要看一眼时间,一条丝绸内裤扑面而来,糊了宫喜个全脸,下一秒,耳边响起老婆的命令:“去把这个拿去洗了,记着,别放洗衣机里洗,用手搓啊。”话音刚落,灯灯拿着直升飞机嗡嗡嗡跑过来,到宫喜面前时,哼唱起来:“恭喜恭喜恭喜你……”气急败坏的宫喜把内裤扯下来,恨不得一把把它丢进拖把桶里,却见艾娇娇早已转身进了卧房,他只好指着灯灯:“我说你这个兔崽子,宫喜是你叫的吗?过来,爸爸给你说啊……”灯灯举着飞机,做了个鬼脸,嗡嗡嗡就跑走了。
抱怨归抱怨,决不能干老婆不乐意的事。在这点上,宫喜的觉悟还是很高的,干完了事再来抱怨,这点小特权还是可以有,但得把握住一点——适可而止。
于是,谨慎小心地洗完老婆的丝绸内裤后,宫喜擦干净手,走进卧室反手把门锁上,一脸认真地看着正在剪指甲的艾娇娇:“哎,你这样做有劲吗?当着儿子的面,你也太过分了。”
艾娇娇头都不抬一下,口气里满是无所谓:“有什么过分的,灯灯早见怪不怪了。”
宫喜气得说不出话,又想到刚才带灯灯下楼买早饭时遇见楼下锻炼的大爷大妈,大爷大妈问灯灯,妈妈怎么不带他下来玩,灯灯张嘴就热情地回应:“我妈是领导,在家睡觉呢!我爸是小兵,他负责干活带我啊!”引来一片笑声。虽说童言无忌,大爷大妈也当个玩笑,但宫喜还是觉得无地自容,连早点摊的摊主都会说两句:“宫科又来买早点啊?您媳妇真命好,嫁给你这么顾家的男人。”
宫喜觉着,如果这次再不跟艾娇娇说清楚了,以后在家里就再不可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了。他刚张嘴说了一句:“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哪件不是我在操劳……”艾娇娇把指甲刀随手一丢,就冲进了客厅,拿了个账本进来,气势汹汹地甩在床上:“宫喜,你自己看看。你好意思说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是你在操劳吗?!”说着就翻开账本,开始倒旧账。
宫喜蔫着脑袋,坐在一旁,再没刚才进门时的“雄心壮志”。没错,家里的大事小事是他在操劳,但他那点工资,只够出点力气。这房子的贷款、停车费、养车费、孩子每个月上学的开销,那都是艾娇娇挣来的,虽说他从没碰过家里那辆车,但他那点工资也不够家里一个月的开销。但宫喜不甘心,钱能衡量一个人对家庭做出的贡献么?没有他做后勤保障,艾娇娇怎么能安心出去挣钱?他细若蚊鸣地想申辩:“都说男主外,女主内,但我……”一句话还没说完,又被艾娇娇打断:“行!从今天开始,车归你开了,钱靠你挣了,我和儿子全靠你养活了,我愿意在家里相夫教子,我给你做饭,我给你洗衣,成吗?”
见老婆杀手锏都出来了,宫喜再不适可而止,恐怕今天就不止洗内裤这么简单了。换上招牌笑脸,宫喜凑上前:“好了,好了,老婆别生气了,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,我保证没有怨言!”
艾娇娇保养得当的花容小脸一扭,起身拿起车钥匙递给宫喜:“赏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,我呢,突然想吃黄桥烧饼了,城隍庙旁边的那家你记得吧?”宫喜握着车钥匙,脸都绿了。走出卧室,他慢慢地把老婆的车钥匙仍在沙发上,决定骑电瓶车去。